北京破纪录降雨后：“雨量远超11年前”背景下的应对与互助

北京市门头沟区中门寺南路街面，一群路人对一名昏迷者施救，后者随后被抬上车送往医院。7月31日，途经此处的宋小姐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她告诉南都、N视频记者，当时路上水流湍急，几乎难以站稳。

近日，北京遭遇今年以来最大规模降雨。北京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市应急管理局副局长刘斌直指“非常困难”，他表示，31日全市平均降雨量已达2012年北京“7·21”特大暴雨水平，特别是房山和门头沟平均降雨量都超过400毫米，远高于“7·21”。南都记者了解到，灾情已致门头沟2人死亡，而停水停电、通信信号中断等突发状况，一度令专业救援队公开发文称“电话已经没电”“不要集中拨打或者长时间咨询”。

事实上，在这场暴雨来临之前，各方不无准备。7月30日上午，北京市曾召开视频调度会强调，紧盯郊区的山洪泥石流、山体滑坡、坍塌等地质灾害易发区域，严防死守、加密检查频次，不留盲区死角。南都记者注意到，去年6月门头沟区水务局曾发文称，该区海绵城市建设取得阶段性成果，雨水排水能力显著提升，流域治理能力显著提升。

(资料图)

7月31日，在北京市门头沟区大峪南路，行人从积水的路面和泡水的车辆旁走过。新华社发

突发暴雨，应对“非常困难”

由台风“杜苏芮”带来的极端降雨，在北京一连下了几天。

7月31日，网上有视频显示，门头沟中门寺南路有路人轮流对一名躺在路边的昏迷男子进行急救，路上有土黄色的洪水湍急流淌。

途经中门寺南路的宋小姐恰好目睹了这一幕。她告诉南都记者，她原本没看清楚路边躺着的是一个人，“直到马路那边有人喊了一句我才看清，当时（他）就已经在水里躺着了”。

宋小姐称，当时路上的水流很急，她都站不稳，是路边的市民自发对昏迷者进行了抢救。一开始旁边的路人都在拨打110、120求助，有一个人主动过去把昏迷者捞起来、拖到旁边，后来越来越多人过来协助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最后一群人把昏迷者抬上一辆车，送去了医院。

7月31日，门头沟中门寺南路有路人对昏迷者施救。

“今天（31日）白天，门头沟区政府附近路面水位最深时有一米左右。”北京公羊救援队张队长告诉南都记者，截至当日傍晚，路面部分水位已经退到水深20厘米左右，有些区域还有30至50厘米深。

林立（化名）住在门头沟区潭柘寺镇，他告诉南都记者，不少村子出现严重积水。“有桥体被冲塌了，很多村子路面上还在发水，车辆过不去。”更严重的是，“有很多房屋倒塌，只能尽力疏通水源，做好预防”。

南都记者注意到，此次暴雨灾害已造成人员死亡。门头沟区委宣传部31日下午称，该区在当天上午的抢险巡查时，在河道中发现2人。发现时，2人均已失去生命体征。

据北京市防汛办消息，截至31日20时，自降雨以来，全市共接报108处积水信息，46处已处置完毕。丰台、石景山、房山、门头沟、昌平、怀柔等区多条路段因积水断路。塌方、山体滑坡等14处地质灾害中，2处处置完毕，东五环远通桥（南向北方向）东侧护坡坍塌、房山区S320国道108复线等仍在处理中。

在31日晚播出的央视《新闻1+1》节目中，北京市防汛抗旱指挥部副指挥、市应急管理局副局长刘斌指出，“我们现在面对的是非常困难的一种状态。”他介绍，31日全市平均降雨量已达到2012年“7·21”特大暴雨水平，房山和门头沟平均降雨量都超过400毫米，远远高于“7·21”。“相当于第一天下了一个‘7·21’暴雨，结果第二天又下了一个160毫米、180毫米，门头沟是第二天下了200毫米的量级。另外，门头沟最大单点降雨量接近700毫米，房山接近600毫米，这个也是非常高的。”

门头沟部分山区通讯全部中断

本轮强降雨除了造成人员伤亡，还对居民的生活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赵女士家住门头沟龙泉镇，平时在东城区上班。7月31日暴雨后，门头沟出现山洪，她家所在小区停水停电，外卖也进不来，14岁的小女儿一个人在家。所幸家中信号还好，赵女士能联系得上女儿，知道她一切安好。但她还是担心，“女孩子自己在家遇到事情害怕”。

于是，当日15时，她与同在城区工作的丈夫一起提前驱车往家里赶。小黑山桥头是赵女士回家的必经之路，在暴雨过后也被洪水淹没了，他们只能绕路回家。接近17时，赵女士终于回到家。她告诉南都记者，家那边的水都退了，目前救援人员正在给道路抽水。

暴雨导致的次生灾害使得门头沟山区不少地方通信信号中断。据北京新闻广播当晚消息，包括王平镇、妙峰山镇在内，沿永定河河道向上游的深山区通讯全部中断，目前仍然处于失联状态。由于山区电力中断，以及洪水断路等情况，预计8月1日开展通讯抢修工作。

7月31日傍晚，苏雨（化名）依然没有联系上她在门头沟区王平镇的家人与朋友。她最后一次和家人通话是在上午，10时57分语音通话突然中断，之后她再也没有拨通过电话。她在王平镇的所有朋友也联系不上。

家住门头沟城区的刘女士向南都记者回忆，当日9时左右雨势加大，她在10时之后注意到路面开始积水，“大概半米深，马路都被淹没了，冲走了不少车”。她表示，城区的网络信号仍算正常，但家里的老人住在门头沟山区的村子里，处于失联状态。“打了一上午电话，接不通。希望老人已经被村委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车辆被水冲走。

据北京市自来水集团消息，受门头沟地区强降雨、山洪冲击等因素影响，该集团门头沟城子水厂挡水墙被冲垮，配水机房进水，导致全厂停水，影响门头沟区门城等地区约15万户正常供水。

刘女士提到，当日上午她在微信群接到了停水通知，“自来水公司泵房被淹，全区停水，正在抢修”，她也不知道何时能恢复供水。“现在街上的积水稍微退了一些，但雨又大了，待会儿不好说了。”

家住门头沟的小新也告诉南都记者，“现在停水停电，出行都是问题。一出门水都到膝盖了，车也都被冲跑了，山里面全淹了。”她表示，仍能上网，但打开网页并不是很顺畅，一旦手机没电就无法通讯。

门头沟部分区域路面出现积水。受访者供图

据了解，截至31日20时，北京全市共107条山区道路封闭，301处山洪沟道关闭。在建工地共停工4069项，全市所有景区、乡村民宿全部关闭。

截至当日21时，北京公交集团受降雨天气影响线路共435条，其中采取停驶措施397条。北京市轨道交通运营管理有限公司在13时许宣布，由于降雨原因，燕房线全线停运。此外，地铁大兴机场线自18时20分起停运。

多方参与救援，居民互助自救

在多地停水停电、通信信号中断的情况下，抢险救灾工作十分艰难。

南都记者注意到，北京蓝天救援队协调中心已经协调各区多支队伍赶往房山、门头沟支援。但由于队员们一直在一线救援，之前携带的电话已经没电，该救援队只得提供更多联系方式，方便大家求助。

同时，因为灾情相对严重，北京蓝天救援队官方电话一直处于忙碌中，所以显示无法接通，呼吁大家不要集中拨打或者长时间咨询。有紧急求助直接拨打各区电话。

北京公羊救援队张队长告诉南都记者，其队伍分批共派出18名队员，7月30日晚已经在门头沟开展人员转移工作，31日的主要任务是协助摆放警示牌和协助民众转移。他指出，接下来有可能受应急管理部门指派，前往房山区协助转移人员。

31日，房山区周口店镇顺心捷达集配站大量人员被困，牵动人心。现场视频显示，该集配站附近的路被淹，水流湍急，冲走了不少物品。

南都记者从北京消防部门了解到，由于暴雨引发洪水，水位持续上涨，导致房山区周口店顺心捷达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117人被困，接到求救信息后，房山区、市消防救援总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利用无人机进行侦查和喊话，并用携带的救援舟艇、绳索、救生衣等展开救援。当日14时53分，被困人员已安全救出，无人员伤亡。

7月31日，在北京市门头沟区新桥大街，环卫工人在清理街头的杂物。新华社发

31日傍晚，据北京市自来水集团消息，该集团已从城区调派专业抢险力量，全力做好应急抢修工作，尽快恢复水厂供水。目前，该集团通过使用补压井供水、与城区供水管线联通供水等方式，缓解区域供水压力；并调配45辆水车赶赴门头沟区，根据区政府有关部门统一安排，向停水地区进行应急供水。

此外，居民们也在积极应对暴雨灾害。一位家住门头沟的居民告诉南都记者，其在家里关注社区消息，身边有很多人在转发暴雨自救指南。

31日，在门头沟的林立在网上发布请求援助的信息。当日中午，他与朋友冒着小雨出门购置物资，顺道看看哪些路段可以走通。他告诉南都记者，“商铺大部分都关门了”。接近16时，他只找到了12盒自热米饭、9盒自热火锅和一些饼干和矿泉水，“考虑到停水停电，没有买方便面”。

实际上，村民们也提前储备了饮用水、食品等物资，但林立认为，“只能用作应急，一些经济困难的家庭可能没有准备，购置物资是希望力所能及帮助其他人”。

午后，有少数村民穿着雨衣、撑着伞来到马路上查看情况。路边是不断流动的、混有厚重淤泥的洪水。河流一侧还有被冲垮的建筑物，杂乱地堆积在河岸。对此，林立有点担忧，“如果持续降雨，可能会有更严重的影响”。

31日上午，房山区应急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告诉南都记者，当前雨比较大，但是人员暂时都安全。目前降雨、山洪比较严重的地方是山区，受灾的村民由各村委会进行安置，暂时没有转移出村。路面上积水比较多，全市已经下达了建议村民尽量避免出门的通知。

房山区委宣传部新闻科工作人员向南都记者介绍，由于暴雨致使电力设备和基站受损，区内信号中断，目前已向各个乡镇配发卫星电话，“卫星电话已经配发到七个乡镇了，再由乡镇配发到每个村，确保每个村都能取得联系”，相应发电机和油料正往村里配送，由于水量过大的原因，抢修需要延到水量降小后进行。

当地曾称流域治理能力显著提升

在这场暴雨来临之前，各方不无准备。

受台风“杜苏芮”残余环流继续北上影响，华北、黄淮等地有极端强降雨过程，具有持续时间长、影响范围广、累计雨量大等特点。中国气象局于7月29日启动重大气象灾害（暴雨）一级响应。

此次遭受暴雨袭击的北京，在29日17时30分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信号，市防汛指挥部19时启动全市防汛红色（一级）预警响应，并提醒广大市民非必要不外出，各单位落实响应措施，并做好相关应对准备。

与此同时，北京发布9条应对措施，包括企事业单位，除保障城市运行、民生服务等外，非必要不要求员工到岗上班；停止有组织的室内、室外文化体育娱乐活动，做好相关人员安全疏散工作；地下经营性场所停业；停止涉山涉水户外旅游，关闭所有景区、公园、林场，民宿和民俗户停业，游客疏导劝返，并做好受威胁游客疏散避险等。

30日上午，北京市召开视频调度会强调，紧盯郊区的山洪泥石流、山体滑坡、坍塌等地质灾害易发区域，严防死守、加密检查频次，不留盲区死角，根据雨情科学研判评估危害程度和发展趋势，动态监测灾害隐患变化，遇有情况第一时间启动应急预案、快速处置，严防次生灾害。

7月31日，在北京市门头沟区双峪路，行人从淤泥和杂物上走过。新华社发

据了解，在这场暴雨之前，北京市门头沟区根据地质灾害预警级别和洪水预警级别等划定了转移人员的范围，并在此基础上扩大疏散人员的范围。门头沟区应急管理局的数据显示，门头沟区山区紧急转移群众5000人左右。截至31日20时，北京全市共转移受威胁群众52384人。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去年6月，门头沟区水务局曾发文介绍，该区海绵城市建设取得阶段性成果，雨水排水能力显著提升，流域治理能力显著提升。

苏雨告诉南都记者，她此前去过门头沟王平镇，镇上有很多老人。为了联系上失联的亲友，她曾打电话给政府部门，被告知村民正在转移。

南都记者注意到，7月31日14时55分，北京市规划自然资源委联合市气象局升级发布地质灾害气象风险红色预警，其中提到，未来几天北京房山、门头沟大部，石景山、海淀、丰台西部，昌平西部和北部，发生崩塌、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的风险很高。

31日18时，家人已经失联了7小时，苏雨仍在焦急地等待之中。

出品：南都即时

采写：南都记者 陈燕 黄嘉丰 实习生 何茵桃 刘思言 范佳慧 罗子莹 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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