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3个细节，看东北的尴尬处境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中国虽然有34个省级行政区，却只有18个铁路局，分别是：北京局、成都局、武汉局、上海局、沈阳局、西安局……等等。比如说，浙江的铁路归上海局管，天津河北的铁路归北京管。如果不是去了一趟东北，我根本不知道，局之间的差异，居然这么大！上海局和沈阳局，简直就是天地之别。

在去沈阳的高铁上，邻座的东北大爷提醒我，千万别吃高铁上的煲仔饭，非常难吃。

【资料图】

我问，有多难吃？

他答，简直不是人吃的。

我本来不想吃，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尝一尝，那玩意儿到底有多难吃？

去东北之前，我吃过最难吃的米饭，是自热米饭，但也不至于难以下咽。而眼前这一份「煲仔饭」要45元，相比自热米饭，价格贵了三倍，味道难吃一百倍。

所谓的「煲仔饭」，其实也是自热米饭，只不过，微波炉代替了加热包。米饭部分夹生，部分粘成一团，根据我的经验，这是因为服务员在米饭加水后，搅拌不匀所致。另外，微波炉加热的口感，也远不如加热包，也许是为了方便操作和节约成本吧。

后来听业内人士说，这种「煲仔饭」是把米打碎了，弄熟，再做成大小一致的米粒。整个过程，淀粉损耗，纤维粉碎，口感肯定不好。隔餐的米饭吃起来都不如新鲜出锅的，更别说这种米饭。

煲仔饭里有半个茶叶蛋，咬起来像橡胶，味同嚼蜡。所谓的卤肉，又柴又硬，怎么嚼都不烂，粗糙的肉纤维塞满了牙缝，后来只能反复漱口，才清理干净。能把米饭做到这么难吃，其实也不容易，妥妥的世界第一难吃!

在长三角坐高铁，我经常吐槽上海局，到了东北才发现，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包邮区的经济和收入远超过东北，但高铁上的物价却低于东北。

在上海局的高铁上，运气好还能买到15元的盒饭。再不济，45元一份的盒饭，也是配菜齐全，有荤有素，味道还能接受。除了盒饭，还有生鲜水果供应。

而在去沈阳的高铁上，商品非常单调，根本没有盒饭供应，所谓「煲仔饭」，就是我上面描述的样子。在上海局的高铁上，饮用水就有至少5种选择，丰俭由人，最便宜的才2块钱，甚至比有些超市还低。你还可以喝到现磨的咖啡，星巴克和各种茶饮，虽然价格贵，但品质有保障。

而在去沈阳的高铁上，最便宜的饮料是恒大冰泉，10元一瓶，恒大都快爆了，但恒大冰泉居然健在！江浙沪常见的五六元一瓶的饮料，这里完全没有。

都说「投资不出山海关」，我一个坐高铁的普通人，都可以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氛。同样是铁道部下属的国有企业，为什么上海局能做到的，到了沈阳局，就完全变味儿了？

我问同车的东北大爷，这么差的服务，这么高的物价，难道就不愤怒吗？

对方看着我，流露出一丝同情的眼神，仿佛在说，看把这孩子给气的，过了几秒钟后，他安慰我：「小伙子，你要淡定，我们都习惯了，火车上的东西，本来就这么贵，我们坐火车，要么啥都不吃，要吃，就自个儿带。」

据我观察，东北高铁上的小卖部，门可罗雀，服务员基本无所事事。一方面，旅客得不到公平的物价和服务，不愿意花钱。另一方面，小卖部的生意不好，却依然要维持固定的员工开支，为了不亏本，只能进一步提高物价，从而进入一个恶性循环。

上海局的高铁小卖部，同样数量的员工，整天忙个不停，销售额远超东北高铁小卖部，单位销售额平摊的员工成本就自然降低。一方面，旅客得到丰富的产品，合理的价格，自然愿意掏钱。另一方面，企业有利润，就有动力改善服务，增加产品。这是市场机制下的良性循环。

上海局的物价虽然也不便宜，但至少看得出来，他们是想取悦顾客，而在东北，高铁上的小卖部，甚至给人一种恶意，反正你也没有选择，爱买不买，就吃定你了！对顾客来说，这不只是钱的问题，而是感觉不到最起码的尊重。

两地高铁上销售的产品，几乎一样的成本，但思路决定出路，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局面。一方是两败俱伤，另一方却是皆大欢喜。

沈阳站新修了一个北广场，耗时整整8年，被沈阳人称为「鸽子」广场。到了沈阳之后，我叫了网约车，按照提示，我选择了「西广场-地下停车-网约车上车点」。事后证明，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选择。

下车之后，我被两件事震惊了。

第一件，整个出口大厅，灯光灰暗，所有的店铺都关门了，从门锁上的灰尘厚度可以推测，这不是打烊歇业，而是关门倒闭！

第二件，当天下雨，整个出口大厅，成了当地人踢毽子的场所，场面非常热闹，我就像前线士兵躲子弹一样，躲开了乱窜的毽子，才达到网约车上车点。

后来我在网上查资料，发现沈阳本地人也在讨论这个话题，有不少人认为，在火车站踢毽子，影响城市形象。有网友评论说，一直这样，让外来游客看一看沈阳火车站就是这个样子，没人管一管，真是丢沈阳的脸。

不过，我倒是觉得，既然西广场的旅客不多，把闲置的空间让给市民健身，没什么不好。那些退休的老年人，依然活力四射，身手矫健，我非常羡慕。怪不得当年辽足能豪取十连冠！怪不得我们大学的篮球队都是辽宁籍的，辽宁的民间体育基础，真不是吹的！

现在回想起沈阳站西广场，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两组反差极大的画面：萧条没落的店铺，充满活力的百姓。

西广场的停车场，车辆很少，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司机，但等到了司机的电话。对方口气非常强硬，说地下停车场进不去，要我到地面广场，穿过马路，到对面「玖玖快捷宾馆」等他。

我问：「为什么进不去？」

他说：「三言两语说不清，如果你不坐，也可以取消订单！」

当天下雨，司机居然要我提着行李，跑这么长的路！我当时强压住怒火，没跟他计较，因为下雨天打车的确不容易，我只想尽快到宾馆入住。

上车之后，我质问司机，为什么不按照指定地点，到地下停车场接我？

他解释道，西广场的地下停车场要收费。

我问：「接客也要收费？没有免费时段吗？」

他说：「没有，3分钟都要收费5块钱。」

我说：「那你也可以告诉我，我愿意出这5块钱。」

司机又说：「里面道路复杂，进去出不来，很麻烦！」

这又是东北特色，火车站接客，居然没有免费时段，我查了资料，的确如此。

沈阳站：每小时停车费5元；每24小时封顶收费50元。

宁波站：30分钟不收停车费，4小时内每小时收费5元，每天30元。

我写文章有点较真，我又去查了一些资料来做对比，很巧，在沈阳发改委的网站上，我看到一则2023年6月5日的回复，全文如下：

沈阳站停车场收费标准为：4元／小时，停车不满15分钟的免费，超过15分钟后开始时计费；连续停车24小时内最高收费48元,停车超过24小时重新计算。

那么，是司机骗我吗？我接着查，发现有人在小某书上发言：不小心进了沈阳站西广场地下停车场，赶紧开出去了，5分钟不到，告诉我进来就得给钱，5元，收费的俩男的还特别横，正常难道不是15分钟之内免费吗？

火车站、飞机场是一个城市的门面，如果沈阳站停车场「进场就收费」的情况是真的，那么，就是典型的「丢了西瓜捡芝麻」，表面上看，似乎多收了一点停车费，但实际上，这是杀鸡取卵，西广场人气低迷，商铺倒闭，车辆稀少，长期看，这种做法并不利于收停车费，反而导致恶性循环。从更大的角度看，最终伤害的是整个沈阳的形象，得不偿失。

前段时间，听朋友讲了一个故事。

口罩之前，东北某县领导亲自来浙江招商，跟他们公司洽谈，想把他们招过去辽宁投资。简短寒暄之后，公司老板双手递上名片，领导单手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对秘书说：「把我名片发一下。」

于是，秘书取出一张名片，也是单手递给公司老板。当时，朋友心里默默说一句话：呵呵，拜拜了，您嘞！

我在路上一直思考，都说「投资不出山海关」，到底东北的差距在哪里？

是东北人缺乏服务意识吗？当然不是。沈阳私企的服务态度，好得没话讲！光一个洗澡，就可以给你玩出花来，硬生生整出一个庞大的洗浴产业链。沈阳洗浴业，不仅可以秒杀包邮区，而且遥遥领先全世界！服务态度甚至可以用谦卑来形容，只要钱到位，时刻让你体验到当上帝的滋味。

我认识一个80后的温州人，2008年去沈阳的时候还是个毛头小子。他说，第一次晚上去沈阳洗浴中心的时候还真不敢进去，富丽堂皇的大厅，两排身材修长的美女迎宾……就怕口袋里钞票不够，马上跑开了，后来一打听，才50多，回来直拍大腿，从此以后，三天不去就无精打采。

如今沈阳的洗浴中心，已经彻底转型，你可以感受到「拖家带口、老少咸宜」的氛围，除了洗澡吃饭之外，书屋、影院、游戏机、淘气堡、KTV、麻将房，洗浴中心甚至连遛娃功能都有。难怪沈阳的朋友，周末一家人进了洗浴中心，可以待上一天。

没有一点服务意识，沈阳能创造出宇宙第一的洗浴产业吗？个人感觉，东北的短板就是公共部门的服务意识，实在是，怎么说呢？一言难尽。

作为一个局外人，如果从纯粹的利益角度分析，很难理解东北的很多现象。价高质次的高铁小卖部，没有免费时段的停车场，一只手接名片的领导，如果仔细分析，这些行为的背后，几乎没有人真正受益，但它们依然顽固地存在。如果一定要我给个总结，我只能说，东北有太多「无效的系统性内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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